第二十五章、凌寒列传-《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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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兵临江城,江望舒生死未卜,凌寒与兰戈临危受命,一个陷阵杀敌,一人运筹帷幄。江望舒倒下了,江州军依旧是枳国的脊梁。
万军从中取楚将黄阑首级,两军阵前枪挑霸王枪翟羽,凌寒被捧得很高,他开始理解江望舒了。
肩负重任是什么感觉,就是举国上下都翘首以盼。
还是败了,凌寒退到杨柳巷的时候在想,若是江侯在该多好。
江侯可以守护国土国民二十余年,凌寒做不到。
退到杨柳桥时,凌寒停下了,枳国太保樊荼要他撤回江侯府邸,凌寒摇摇头。
人名凌寒,枪名凌寒,枪法亦名凌寒。
万夫莫敌之勇用得太泛滥,当真做到万夫不当的有几人?恐怕只有传说中的伏白,便是江望舒也做不到,何况是凌寒?
一个人,一杆枪,一座桥,一万楚军。
凌寒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木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凌寒闭上眼。他从残忍中成长起来,也长成了残忍。他本能地闭上眼,假装没醒,只用余光去瞟身在何处。
只有饥饿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凌寒脑子里在想对策,右手摸索能摸到的武器,他的肚子叫了一声,出卖了他的打算。
“我是桃花农,你见过。”凌寒睁开眼,他认出了桃花农,江侯曾带他去巴山祭奠亡妻,桃花农喊江望舒姨夫。
“枳国怎么样了?”凌寒急切问道。
“亡了。”桃花农扼腕叹息,他隐瞒了真相,隐瞒了江望舒提剑归来完成了万夫莫敌的成就。
夜晚的时候,桃花农搬了一把竹椅坐在凌寒床榻前,他用叹息开头,用眼泪陈述,最后说道:“凌寒,本来姨夫答应我要陪我回去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可惜姨夫没了。”
眼泪有两种,一种是真情流露,另一种是假意使然。
“闲公子,我替江侯陪你去兖州。”凌寒动容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悲伤和桃花农比起来不值一提。
凌寒伤好了随商队离开了兰埔,离开了枳国,商队都是桃花农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隐瞒。
黎都。
一个侠客声名鹊起,他叫桃花农。
“那天我和囡囡去赶集,囡囡不听话,把贝币拿去玩耍,被别人抢走了,是桃花农抢回来的。”一个老人家逢人便说起桃花农,有人受不了他唠叨,有人百听不厌。
“你这算什么,直到黑风山的那群草匪吗?”一个汉子抱着胳膊,等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才开始讲述,“黑风山那群草匪有二十个,都被桃花农杀了。”
“胡说,明明是五十个。”有人争辩道。
黎民天生是文学家,他们骨子里从来不缺少浪漫的血。先民们把星辰当做死人的归宿,妖妃夫诸的故事妇孺皆知,甚至有人说胡塞有一个硕大的巨人脚印。
于是在兖州黎民口口相传,桃花农成了一个斩杀过蛟龙的神仙人物,不过黑风山的草匪再也没有扰乱黎民是事实。
桃花农先是兖州黎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有黎都丽人悔婚不嫁,她信誓旦旦地说此生只嫁桃花农。
这位只存在于黎民嘴中的桃花农进入了贵胄的视线,公子枝外出狩猎,有人抱埙吹奏,曲子是《桃夭》。
公子枝一人独自追逐曲声而去,见到了吹埙之人,他靠着一棵树,身边立着一杆枪。
曲声戛然而止,凌寒注视着公子枝,问道:“公子枝?”
公子枝点头,也问道:“桃花农?”
“江州军部将凌寒见过公子枝。”凌寒单膝跪地行礼。
从此公子枝身边多了个侍卫,带着一杆长枪,总是不苟言笑。
有一天公子枝说道:“外面的人还在传桃花农。”
凌寒说道:“世上没有桃花农,或者人人都是桃花红。”
巴阳侠客名声最显赫的是桃花农,兖州声名鹊起的也是桃花农。
“那个扬言此生只嫁桃花农的女子我识得,要不要引荐给你?”公子枝带着玩笑意味说道。
凌寒脸色很冷,他随意一瞥让公子枝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这一夜黎都下了雪,凌寒痴痴地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一半化作水顺着指尖缝隙滴落,一半化作思念飞回他的家。
每一个离家的游子都喜欢抬头,白天看云朵,晚上看明月。总有一朵云朵是故乡的炊烟,总有一个人也在远方看明月。
“杜鹃,天冷了,别总待在外面。”夜深人散,春闺寂寥,一个老女人怜爱地喊道。
她关门离去的时候喊了一声婊子,推门进去的时候杜鹃是摇钱树。
有人说百花烂漫开的时候总有一朵艳压群芳,那朵花叫花魁。
武陵多杜鹃花,大片大片,热烈地盛开;武陵多杜鹃鸟,听说会啼血;武陵还有人叫杜鹃,艳压群芳。
草匪打家劫舍的时候总喜欢起个响亮的称号,比如巴山匪首阿五有个响亮的外号,巴山刀狼。
侠客行侠仗义的时候总喜欢起个响亮的外号,比如巴阳侠客最富有盛名的一人就是桃花农。
娼妓也喜欢用化名,只是为了遮羞,比如杜鹃。
杜鹃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明月有没有照耀远方的人。
杜鹃以前叫小丫。
杜鹃知道小冷威震江城,小冷现在叫凌寒。
凌寒死了,杜鹃脸上淌着两行泪。娼妓会流泪,说出去恐怕是个笑话。
黑夜包容了一切罪恶,吐出一轮曜日,于是有了白天。
黎都外来了一个杂技团,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正带人驱赶,这个杂技团两个人,一头斑斓大虎。
凌寒询问过路人过后,追逐杂技团而去,有人认出了他,喊了一声:“这是桃花农,我见过。”
黎都那位丽人追到城门口,询问姚典桃花农在哪里,姚典为难地说道:“宫小姐,我不知道。”
看客总喜欢热闹,于是有人遥遥一指,宫小姐带着奴仆追去。
两头斑斓大虎从山林里扑出来,宫小姐带来的奴仆作鸟兽散,留下宫小姐在逼兀的马车里哭天喊地。
“杀了吧,我的行踪不能让人发现。”宫小姐听见有人说话声。
比猛虎更恐怖的是人心。
“公子,她是无辜的。”宫小姐听见一个声音很冷,又很暖和。
外面也许有两头猛虎,也许有五头,也许有两个人,也许有三个。宫小姐哭了一阵后哀求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我家有很多钱,我给你钱。”
财富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这位宫小姐没有搬出能在蔻太后大寿上露脸的父亲,她见过些世面,知晓些人心。
马没有动,或许是被猛虎震慑住了,又或许是被人牵住了。宫小姐察觉到马车转了个向,又开始奔驰,她大胆地揭开帷帐,见到了一个背影。
“你带我去哪?你是谁?”宫小姐被吓破了胆,她忽略了前方隐隐约约可见的城墙。
驾车的是凌寒,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带人策马而来,凌寒下车,嘱咐道:“下次不要走太远。”
姚典见到宫小姐无碍,这才松了口气,他命令人去追凌寒,被宫小姐拦住。
“我遇到了劫匪,桃花农救了我。”宫小姐回来后更是意马心猿,她对桃花农爱得深沉。
哪一个少女不怀揣一个英雄救美的迷梦呢?
凌寒随真正的桃花农去了珏山,还有日覃之虎。日覃之虎不是人,也不是虎,是人和虎,有五头。
凌寒不知晓桃花农是如何将五头斑斓大虎毫发无损地运到兖州,他也不会刻意去窥测别人的心思。桃花农看穿了凌寒的疑惑,说道:“我随牛商来的。”
那个牛商或许还在疑惑为何他的牛一路上都焦躁不安,他还在疑惑为何每夜少了一头牛,甚至他猜到了有五头披着牛皮的虎一路随行。
聪明人往往死得早,所以巴阳牛商许老爷第三天在巴阳外不远处找到了他的小儿子的尸体,只剩半边。
这位许老爷是巴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他的小儿子死了,大儿子又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叫谷雨,不光把一个野男人带回家行苟且之事,还当众揭露她的丈夫不行。
桃花农很会享受生活,他是一个侠客,又和巴阳其他侠客格格不入,或者说那些侠客和他在一起会自然地自惭形秽。
桃花农身着一身麻衣,便是巴阳富商巨贾也显得黯淡。有人大胆猜测桃花农是江城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不怪他们胆子小,他们见识有限。
桃花农在珏山住下,他特意挑了一块有桃花的空地。
黎朝最不缺少的就是桃花,从文王迎娶桃花仙姑到立姓为邓,五百年来黎朝的疆域拓展到哪,桃花便在哪盛开。
“我骗了你。”桃花农玩味说道,他和凌寒对视,并不害怕。
桃花农有倚仗,日覃之虎便是他最大的倚仗,便是一对一他也不会弱凌寒。
凌寒皱了皱眉头,他自然地轻笑一声,一枪急促横扫。桃花农轻盈避开,甚至还喝住了蠢蠢欲动的日覃之虎。
有白衣缥缈客飘然而至,手提霸王长戟。凌寒冷哼一声,提枪暴起,朝这白衣缥缈客杀去。
那白衣缥缈客实在不像个武夫侠客,倒想是个贵气公子,只是出手之间凌寒便吃了个暗亏,他更不敢大意。
凌寒和白衣缥缈客过了几十招,凌寒枪法凌厉无比,白衣缥缈客轻松应对。
凌寒收枪,拱手喊道:“见过白圣。”
“倒是机灵,”白衣缥缈客正是伏白,他赞许地说道,“枪法不错。”
凌寒没见过伏白,但不妨碍他知道伏白,哪一个男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没听说过伏白大名呢?
“凌寒,江侯会来黎都,”伏白说道,“当然,你可以选择回梁州,也可以留在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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